最是人间留不住（七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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蹇宾向后倒退了几步，仿佛不可置信，眼前的齐之侃，除了消瘦了许多，其实与从前并无差别；又或者说，除了容颜，其余的早已天差地别，再不可觅见当初的影子了。
蹇宾忽的忆起若干年前，他闲来无事去将军府看望小齐，却恰见美景，从此烙入心底，不可磨灭。沧海月明，流云清风，世间万千风光华彩， 都在桃花飞雪中那一袭白衣翻卷纷飞中黯然失色。他是冬雪也是春花，是杀伐也是温柔，是冷冽如锋的少年将军也是清灵婉转的山间精灵，世间所有的美好仿佛都浓缩为了一个齐之侃，只在他面前尽数绽放。
他何其有幸。
然而情深恩爱，最惹天妒，横将风月催断，命如纸薄。一步一摇流年过，已耗尽他此生所有的幸运。
———所有的幸运，都似是为了让他遇见他。
惊鸿初见，已然是前世跪在佛前求来的福气，那这些年的缠绵爱意，便本就是偷来的，自是挽断罗衣留不住。
他何其不幸。
蹇宾眉宇间有如浓墨般化不开的哀伤，他痴痴的凝望着齐之侃，一步、一步走到他面前，抬手想要摩挲一下那人苍白的脸颊，却在指尖即将碰到他时停住了，最后颓然放下，“你走吧。哪里都好，不要再留在我身边了。”
齐之侃眸光一动，不可思议的望向蹇宾。蹇宾却转过身去，轻缓的语气中悲痛藏不住的溢出：“只是可惜，我曾答允你的塞北的大雪纷飞，江南的杏花春雨，西北的风沙漫天，东海的碧波浩瀚，春赏百花秋吟月 ，夏观清荷冬踏雪，不能陪你一起了。”
齐之侃的唇轻轻一颤，想要说些什么，突然脸色一变——利器刺破空气的声音响起，目标直指蹇宾！沉浸在哀伤中的蹇宾眼看避无可避，索性闭了眼睛等待箭矢取了自己性命。
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，一袭白衣一如往日的挡在了他身前，只是此时的那人，已不是昔日以一挡百的上将军，被废去武功的他，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。然而，他却依然习惯性的保护他，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屏障，为蹇宾隔绝了一切危险。
蹇宾眼睁睁地看着齐之侃的胸前涌出鲜血，大片大片的染红了胸前纯白的衣襟，齐之侃无力的向后倒下，蹇宾赶紧将他抱住。那一刻，似乎天地万物都复不存在，时光静止，蹇宾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声音，几近嘶吼道：“小齐！小齐！”然而任他如何哭喊呼唤，怀里的人却再也没有睁开眼睛。
侍卫们将那名刺客当场格杀，却见一向冷静自持的君王抱着一人，几近崩溃。
小齐死了。
自古美人与名将，不许人间见头白。可是，蹇宾是真的很想与他走到白发苍苍，一生一世的。
多么想，再听他叫自己一声“蹇郎”。
蹇宾想，小齐是那样好的人，他是值得上天眷顾、平安一生的。本来就是如此，只是可惜，他遇到了自己。从此千般罪孽、万般苦楚，皆都归于他身。
困顿情诺，美玉折为糟粕。明明半生鲜活明艳，却又半生坎坷萧索。
“小齐，若早知如此，当日你可会答应，陪我下山。”
（并没有结束！淡定！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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